在我讲述的故事里,你便可以自由飞翔。
阿浅(SylvianeDR)

当那只眼睛,好像是睡了,
睁开并与咆哮联合起来
并将那目光拽入鲜红的血液里;
巨大的玫瑰也曾经这样
从教堂的幽暗中攫住一颗心
并将它拽入上帝之中。

—SRetz—

【Newtmas】Heaven Hotline|天堂热线

°有微量Gallinho


文|SylvianeDR

/01
Thomas是在那人去世后一个月才发现的这条线索。
彼时对方的死几乎完全击沉了他。他坐在那人整洁的办公室内整日闭门不出,里面的一切陈设、资料,全都有条理地呆在它们需要在的地方,等待着房间的主人随时取用。这里属于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太重,Thomas闭上双眼便可以想象到办公室的主人依然坐在办公桌前,埋首于各种计划与报告中,阳光会从窗外照入,在他的金发上跳动,而Thomas本人,则只是窝在房间一侧的沙发上闭目假寐,听着对方办公时发出的细小声响——纸张翻动。笔尖与纸面轻擦,杯底与桌面相碰;他放任自己沉入虚无。
虚无中没有他的声音。
Thomas再次睁开双眼时。房间还是那样,空阔且冰冷,没有那个聚拢了一身光芒的人影。他在沙发上平躺片刻,一股虚弱的饥饿感立即袭来。Thomas开始思考他究竟睡了多久,自从他上次丧失时间观念以来过了多久,以及从上次被Minho和Gally逼着进食后过了多久。可即使是已经虚弱至极,他也没有产生离开这里去过正常生活的想法。他愿意将带刺的鲜活记忆在有限的时间里贴身保管,用尖刺刺破胸膛处的皮肤,以心脏里的鲜血浇灌,在香气消散殆尽以前奋力保留芬芳的印象,在枯萎以前将一切景象留在瞳孔深处。
Thomas站起身来。他控制着虚浮的脚步走到办公桌前。有什么不一样了,他意识到这一事实后过了两三秒才发现突然出现在桌上的纸条,确定在这之前都没有见到过它。凭空出现的纸条上用Thomas熟悉至极的字迹工整地写着一行数字,看上去像是一串电话号码。
是你吗?他向虚空发问。没有白噪音的虚无吞噬一切回音。Thomas拿起那张纸条,由于过度用力手掌颤抖不止;他又用桌面的座机试探地拨出了一通通话。忙音一声声敲击在他的耳膜上,否定和怀疑以及绝望像一条有着冰冷鳞片的蛇,沉甸甸地缠在他的胃上。
电话被接通了;蛇消失无踪,他的呼吸瞬间停滞。因为——
“Hey,Tommy?”
是他的声音。
Thomas双手发凉。他脱力般地摔在坐椅上,并提醒自己这不是由于仍在张大嘴噬咬内腑的饥饿感;他甚至可以听见对面平稳的呼吸声。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
“Tommy?你还好吧?不会是被我吓哭了?”
天啊。那嗓音,那带笑的声线。Thomas绝望地想象出一双微弯的棕眼,阳光照在里面就像是撒满了金粉的松脂或是蜜糖,缓缓地在那虹膜里流动着。倘若你望进那双眼,你可以看见童年时唤醒你的第一缕阳光,仲夏日的记忆,早餐煎饼上的枫糖糖浆。
他艰难地开口,感到喉咙处被什么堵塞了;他明白自己哽咽了。
他带着些微弱的希望和不确信呼喊他的名字,声音沙哑好比沙子流过沙漏狭处。
“Newt。”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能够对着谁说出那人的名字是多么让人心满意足的事。他本以为这个字音会永远、永远封存在舌底,一辈子没有见到阳光的机会。
而它发生了。突入其来好比那张纸条。
“是我。”那端轻柔回应,这一切已经足够令他落下泪来。

/02
“……感谢‘天堂热线’,这个项目推行的时候尽管也有很多老顽固反对,但还是顺利推行下来了。现在是试用期,我凭着我们的爱成功抢到了一个名额,所以,嘿,我就在这里了。”
“我可以对你说话了?什么话都可以吗?”
“是的,Tommy。”
“你没有办法想象我现在的心情,Newtie,我——”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是的……我,感到很抱歉。”
“为了什么?”
“为了所有这一切,我的爱。”
Thomas用空余的那只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没有抗体不是你的错。”
那边沉默了一会。
“说不定是呢。”
“……”
“我很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和你保持联络,Tommy,我是说,如果我现在在你身边就好了……我想要抱你。”
“我也是。”
他想起他们的第一个拥抱。是什么时候?大概是童年时被WCKD从父母身边强行带离后在充满白炽灯惨白光芒的走廊上,刚刚被抽完血的金发小男孩用力抱了抱他,“你看见那一切了。没关系,虽然你也要经历,但那毕竟不是很痛。”
年幼的Thomas拍了拍他的背。
“他们说我的名字是Newt。”
“Thomas。”
他们从那之后就用拥抱来安慰彼此。无论是经历了怎样的实验,还是成为同事的两人成日埋首于毫无进展的研究中都是如此。后来参杂了别的成分,喜爱,渴望,绝望,但那终归还是一个拥抱。
他只希望他在说出这句话后表现得足够好。不含怨怼,不含失望,只是一种遗憾。
他想他必须要将这一点传递到电话线那端。
“但那又没关系。我是说,能够再次听见你的声音对我而言已经足够好了。”
Thomas是真心这样说。他感到自己再次充满了希望。
直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肠胃不适时地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这自然瞒不过对面敏锐的听力。Newt的声音异常严肃:“我的天,Tommy,告诉我你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
沉默就相当于我不清楚。两端的呼吸声通过电波传送着。
“听着,Tommy,”Newt的声音里带着些愤怒,“你必须吃点东西,你必须对自己负责,你得过得好——”
“我刚刚失去了你!”Thomas大声喊道,但这并没有打断那条的话音。“——才能让我不那么担心。我不在你身边了,我不能看着你照顾你,拜托,代替我照顾好你自己,可以吗?”到最后愤怒渐弱变为哀求。
Thomas永远、永远无法拒绝Newt的一切请求。
“我会去——”他将一口冰凉的空气吸入脏腑,“Newtie,我会去进食,我会去打理自己,我会去工作,我会继续生活,如果这样意味着我可以继续跟你对话。”
“答案是肯定的,Tommy,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但克制住自己,好吗?上头还有成百上千的死人要和他们的家人通话,我们不能总是占线,你知道的。现在,去喂好你自己。”
“我大概一直擅长于此。”Thomas露出一个过于小的笑容。但最起码,他又笑了。

/03
Minho和Gally看见他终于肯走出Newt那间该死的办公室时脸上的表情值得被回味百遍。Thomas没有办法为他们对他的关心而指责什么,而是,他看见他的朋友们担心他就像在担心他们的家人,那让他感到既感动又羞愧。
“瞧瞧,是谁出来啦?”Gally意识到后便迅速收起那副惊讶又欣慰的表情,用惯常带刺的冷言冷语回敬Thomas让他操的这份心,“我还以为见到了一堆能够直立行走的火柴呢。”
“Gally,”Minho用饱含警告的嗓音低声说,随后又将视线移到Thomas的脸上,“伙计,能看见你活着走出那扇门真好。”
“他在担心你在那里面割开了自己的手。”Gally闲闲地说。
“Gally!”
Gally只是搂过了Thomas,用近似于挟持的姿势夹着他大步向前,唯恐走慢了让Thomas饿死在半路上,“现在让我们去看看Frypan都有什么剩菜给你?”
Frypan当然不会让他吃剩菜。好心肠的厨子摆出三盘新炒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在Thomas的面前,用那种“我什么都懂的兄弟”的同情眼光看着他,Thomas唯独不想面对这个。他不善于接受朋友对他的关爱,这让他更喜欢和Gally呆在一块,尽管他也明白Gally气人的话语后是一颗炽热的真心。
这桌菜肴后来还是因为Thomas已经饿得太久不适宜吃太多而被Minho和Gally瓜分掉了大半。但Thomas毫不在意。他觉得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那么好过,在Newt永远离开他以后。他决定在下次通话时告诉对方这种感受。

/04
“今天我们要聊什么?”
“我虽然不想跟你聊公事,但我觉得你应该想知道——WCKD又将那个林地废案拿出来了。”
“我告诉过他们这样不可行。”Newt近乎谴责地说。他们这批差点成了WCKD林地计划的首批受试者,幸好后来因为高成本低回报的预期这个项目被驳回。Thomas有时也在想如果林地计划真的发生在他们身上会变得怎样,他不敢相信这里的每个人,他、Newt、Minho、Gally、Chuck、Alby……他们会接受。同样的,他也不觉得有其他人、其他孩子可以接受这种剥夺一切的实验。他告诉Newt他和Minho、Gally在今早的会议上力排众议,将这个启动方案死活拦了下来。Newt笑得很温暖。
“不愧是你们。”
“我知道我们一直以互相为荣。”
他没法不以Newt为荣。在那次穿越烧痕区寻找幸存者的任务中,他们建立了一个小队,Newt也在其中,因为“我会追随你至天涯海角”。尽管回到总部之后他们才找到Newt的档案——分类在“对照组”的工作人员名单里,“无抗体”三个硕大的红字盖在档案上。
“对了,Sonya让我向你问好。”
“Elizabeth……”这句话听上去近似于一声叹息。
“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说话?”
仅余呼吸。Thomas想象出Newt闭上双眼,想象出他陷入回忆时的神情。他对对方的一切表情了如指掌,他们相识实在太久。
“你比她更需要我。”Newt只能这么说。
并非不爱自己的血亲。而是他们这对兄妹如同手足,他知道他的妹妹远比他自己更为坚强。所以他对Sonya无比放心,知道她会比他更坚定地走下去。“跟她说我很想她。”
“我会的——等一下,你没跟我说过你想我。”
Newt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们都心知肚明。”
Thomas沉默了很久。他知道再怎么沉默这通电话也不会被Newt主动挂断,因此他沉默。Newt陪他享受了片刻宁静,直到他再也压抑不住困惑:“Tommy?”
“我想一直跟你通话。就这样一直聊下去。”
“你我都心知不可能,”Newt的声音分辨不出情绪,“在我身后排队的人,他们都在渴望打一通电话,他们爱他们的家人好比我爱你,他们的爱不会比我们的爱少半分。”
“我只是想让你别死。”
那边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Thomas想自己是否说得太过分;他想说这句话很久、很久了,早在那些黑色血管攀上对方白皙的小臂时、早在对方口吐黑血双眸混沌时、早在对方紧紧攥住他的衣服在攻击和拥抱之间摇摆不定时、早在对方拼命与病毒争夺清醒只为喊一声他的名字时。Thomas眼眶酸胀:“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这么说——”
“我也是,”Newt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蒙受极大的痛苦,“Tommy,天知道——我也是。”
“别为了这个恨我,拜托。”
Newt此时一定在皱眉微笑,但他的眼圈也一定像他一样通红:“我永远不会这么做,亲爱的。”
Thomas恨极了他自己。

/05
他们究竟要如何绕开这种话题,此后成了Thomas最大的苦恼。
一方面,他每隔几天就打电话给对方,一方面,他又极小心地选择话题,不让Newt为自己的死亡自责。他学着享受和对方的每一次谈话就仿佛,仿佛对方还活着,现在只是在遥远的地方,或许是某个海岛上,踢着沙子跟他对话。他想像他有血有肉的胸膛下心脏跳动的频率,想象对方的每一次呼吸与自己的相合像是某种形影不离的二声部,想象对方握住冰块而后者在他掌心的温度下缓缓融化。
想象他活着的证据。
因此Thomas永远都无法让自己绕开这个话题。
他们聊天,他们大笑,而在每一次通话结束所有的这些都成了他眼中的阴翳,如同尽管篝火温暖了他的灵魂,但火光也在他的半张脸庞上投下阴影。越是快乐,越是痛苦;越是充满希望,越是怀抱绝望。他以此为乐,用一通通电话支撑他自己。他又开始研究了,投身于血清的研发里,投身于他们曾经倾心的拯救世界的活动中。他觉得Newt应该也在上面看见了这一切,因为他听起来那么好,那么愉快,乐见Thomas回归他们的事业。
Thomas希望自己没有令他失望。
而后,过了短暂的六个月零三天,像一个泡沫破碎那么突然,这场美梦走到了尽头。
“天堂热线试用期过了,Tommy,”对方像是在念诵悼词。他的声线染上了灰色,“上面决定将它搁置。所以——”
“所以我们再也不可能交谈了。”Thomas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清醒平静,就像一个人总是平静地迎接死亡,又或是平静地睁开双眼,开始现实的生活。
“这是最后一通电话了,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听我讲,可以吗?”
“……嗯。”
“……天堂这边物价很高,等我奋斗个几十年攒一个大庄园和你一起住,所以,Tommy,好好活下去,别提前来见我。
“记好了——
“——我永远爱你。”
Thomas眨了眨湿润的双眼,低声回答:
“我也爱你。”
通讯切断了。
而他依旧握着手机,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面前房间里的陈设,缓缓露出一个含泪而温暖的笑容。
我知道。

—Fin.








Heaven Hotline(里)

01/
“Minho,Gally,如果你们看见这段录像,那么我已经死在了病毒的攻击下了。
“在我明白这一切时,已经太晚了。我找到了我的档案,我发现我们不一样;我的那趟任务就是我奔向死亡的征途。逆水行舟注定不会坚持太久,我的朋友,当我被水流冲向死亡,我想到的是Tommy。我想到如果他失去了我,如果我得知他失去了我,他会怎么做,所以我这么做了。
“我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准备这一切,当我意识到我需要留点什么东西给他,我就开始了录音。一天一条,或者两三条。我模拟我们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对话,我录了好几个版本的同一句话,失望、愤怒、喜悦,将它们分门别类放到不同的文件夹里,全部加起来,现在已经有上千条语音;在我这个视频录制完成之后,我的录音也不会结束,直到我病发而亡。
“我捏造了‘天堂热线’这个企划。我想要做到和他即时对话的效果,我想让他知道,在我死后,我的灵魂依然渴望与他对话;并且我希望他能从我的话语里得到些许安慰,能让他不那么悲伤,我想要做这一切因为我想要尽我所能地陪伴他,因为我爱他,因为我憎恨,我憎恨我注定无法追随他走到天涯海角,我憎恨我无法兑现我的诺言;我害怕我会用我的死亡困住他,因为我了解他而我知道他会这么做。
“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们,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倘若你们顾念我们之间真诚的友谊、倘若你们关心Thomas好比我关心他,我请求你们的帮助。在他打通那个电话的时候做我的喉舌,播放我留下来的语音,如果可以的话,带他走出那段他最难熬的时期。
“我这一生不尽是悲剧,因为我有Tommy,而且我还有你们这样真心相交的朋友。我很高兴我活了那么一趟,而且当我离开,我不会有遗憾。”
画面暗下来了。

02/
“Thomas又打电活过来了!你赶紧去准备一下!”
“好了,接通吧!”Minho不甘示弱地冲到电脑前,大声说道。

03/
“你傻吗!”Gally眉飞色舞地做着口型,“是第270条!”
Minho迅速点击播放,也对Gally夸张地做口型:“靠,怪我吗,Thomas这句我怎么知道怎么接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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